幾年前中風以後，爺爺就搬上台北去治療。

　　每星期爸媽固定會上去看顧爺爺之外，身為孫子的我們，也只有每年的春節，才會上去見爺爺一面。前幾天被問起，爺爺身體狀況有沒好些，我沉默了好一會兒，回答著：「有。」

　　雖然爸媽沒有明說，但幾年下來不難了解，爺爺大抵後半輩子都是在床上度過了吧。需要看護幫忙翻身、食物打成汁然後用軟管注入……等等，看久也就知曉了。

　　今天下午返家之時，和爺爺道別，當爺爺對著弟弟說：「這是誰？」那一瞬間，淚水防線幾乎失守。一直忍著，不管是中午吃飯的時候，雖然一臉平靜，但眼睛卻牢牢盯著不遠處床鋪上爺爺的姿態，聽著爺爺咳嗽的聲音、看著看護把食物注入，就算一臉平靜，就算掩飾得無人察覺……但我相信，我的臉色一定沉下來了吧。累積累積，直到那句話，真的幾乎淚水就要滴落。看到爺爺萎縮瘦小的雙腿，心中難過難以形容。


　　總是這樣。老是一臉平靜、理性的看待所有事物，但有多少平靜是所謂的偽裝與自我欺騙？害怕自己投入感情，因為了解，自己在感情面非常脆弱，就算外表再怎麼冷靜，心底的翻騰還是只有自己最清楚。

　　是刻意忽略的吧。沒法改變的事實，再怎麼樣，爺爺的身體狀況還是那樣，不會好轉就是不會好轉，但沒有惡化就是好消息了。但若是總是想著這事實，彷彿自己會先行倒下似的……

　　很多事情，不敢去想、也不想去想。所以，就會要自己刻意遺忘、刻意忽略，架起自己的防衛線，免得崩潰。


　　有時候，只是，為了自己能繼續平常的生活。

　　儘管如此，對於這樣的自己，卻又覺得好悲哀。



　　(2010.2.15)